- 前置──年幼女王的詛咒
舉起的手緩緩垂落,雪勢繼之而起,好像想排除異己,來勢洶洶,幾乎將他吞沒。
無力施為,只好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植物上。披針形花瓣徐徐交疊盛放,看來應該是曇花吧?雪中曇花本就難得能見,更何況這種顏色。
墨色花瓣漸漸開展,花朵好似隨著綻放的速度在雪中慢慢轉動,雪花搖搖晃晃墜落,接觸到花瓣即消融於虛空。靜靜凝視,彷彿所有色彩與溫度都被吸收,不知不覺進入全然漆黑的空間,刺眼白光隱沒,寒意卻未曾稍減。
闇暗中,曇花花瓣光華閃動,他直覺伸手去碰,希望能掬起一絲暖意,那怕順葉緣滴落的是蝕人熱淚也無所謂。
忽爾,身後有人踏水而來。步伐輕緩,疑似故人。
『什麼時候救人的手開始染上鮮血?』發話者背靠著他坐下,語調隨興如常,卻非昔日熟悉的話題。
『救人與殺人沒什麼兩樣。』抽回手,朱紅毫不意外於掌中四逸,花香與腥味混雜,他蹙起雙眉。
『一不一樣你心裡清楚。』溫文的聲音繼續,他感到背上重量加劇,身體順勢前傾,雙手撐持著自己。
『生命吶,得靠自己好好把握才行。』雙手陷入水中,接著是手臂,肩膀,眼看鮮紅液體漸漸高漲,他無暇思考,只是將來到唇邊的話語悉數吐出。
『這和你的信念符合嗎?』背後的人似乎對環境轉變全無所覺,像設定好的唱盤,兀自播放。
『信念?這兩字是如此容易建構,但也無比脆弱。』感到惱火,掙扎著轉身,想抓住那個一副事不關己的人,想看看他此時臉上到底掛著怎樣的表情,『史邁利!』
平衡偏離支點,揮動雙手想穩住自己,窣窣拍翅聲使牠回過神,恍惚端詳爪上扣環,微鈍的喙梳過失去光澤的羽翼。
『吃飯了。』身著白衣的男人將手掌大的老鼠以長桿叉起,舉至牠跟前。
喉頭含糊作聲,牠偏頭不看散發腐敗氣息的肉塊,仔細打量男人面上代表地位的花紋。感到無趣,轉而望向沾滿汙漬的窗玻璃,縱使那鐵灰色的天空不若記憶中美麗,牠仍想再靠近一點。
藉由方才的動作,身體清楚告訴自己,離開屋椽,再次振翅的代價即是和這個世界永恆的訣別。
但現在的狀況與死物並無多大區別。
低下頭,老鼠失去生氣的雙眼中映著牠輕蔑的神色。
頸畔傳來搔癢的觸感,眨眨眼睛,牠發覺自己不停往上飛升,一呎呎遠離地表,氣流在雙翼下湧動,不需耗費氣力,牠旋轉、滑翔,繞圈,身體每絲肌肉狂野的吶喊,為本能歡呼。
流暢轉身,朝下俯衝,閉上眼享受逆勢的刺激,然而此刻的風像是在和牠做對,大幅偏離預設的軌道,向下的速度又快了幾分,平舉雙翅想穩住身體卻只是一個勁往下,失控的藍由眼中溢出,分不清是痛楚或驚恐,牠繃緊神經,聚精會神──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──
轟然落地,嘩啦激起半人高水花,飛揚的水珠混著雨珠降下,淋的男人滿頭滿臉,更顯狼狽,雜沓腳步聲盈耳,他沒來由地感到慌張,奮力拖著越來越重的身體向前,眼睛刺痛,視野模糊,想拂去面上水痕,手中手術刀的鋒芒在雨中舞動,他難受的閉上眼,但不停迫近的追趕聲促使男人盲目移動步伐。
前方道路越來越狹窄,他勉強在石縫間穿梭,身體被壓縮壓縮再壓縮,熱辣辣的疼,心跳響如雷鳴。一個踉蹌,跌入遼闊的空間,溼透的繃帶從手臂上滑落,散落在男人周身,不知道為什麼,他心裡明白,他無法跨越那白色的障壁。
這就是最後了。垂下頭,在雜亂的心拍數中尋找如影隨形的腳步聲──
『不敢看我嗎?』
病榻上少女微弱的聲音似細雨絲絲落下,如鐵樁深深敲進男人心頭,他不是不敢,只是害怕,害怕纖弱皮囊下是否只是一片虛空,或者更糟──是那些叫不出名姓的怪物──真是她嗎?
四周闃寂無聲,萬物盡皆屏息,注視著男人的舉動。
意識到自己得做點什麼才能打破僵局,他深吸口氣,轉過身,用力張開眼──
無力施為,只好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植物上。披針形花瓣徐徐交疊盛放,看來應該是曇花吧?雪中曇花本就難得能見,更何況這種顏色。
墨色花瓣漸漸開展,花朵好似隨著綻放的速度在雪中慢慢轉動,雪花搖搖晃晃墜落,接觸到花瓣即消融於虛空。靜靜凝視,彷彿所有色彩與溫度都被吸收,不知不覺進入全然漆黑的空間,刺眼白光隱沒,寒意卻未曾稍減。
闇暗中,曇花花瓣光華閃動,他直覺伸手去碰,希望能掬起一絲暖意,那怕順葉緣滴落的是蝕人熱淚也無所謂。
忽爾,身後有人踏水而來。步伐輕緩,疑似故人。
『什麼時候救人的手開始染上鮮血?』發話者背靠著他坐下,語調隨興如常,卻非昔日熟悉的話題。
『救人與殺人沒什麼兩樣。』抽回手,朱紅毫不意外於掌中四逸,花香與腥味混雜,他蹙起雙眉。
『一不一樣你心裡清楚。』溫文的聲音繼續,他感到背上重量加劇,身體順勢前傾,雙手撐持著自己。
『生命吶,得靠自己好好把握才行。』雙手陷入水中,接著是手臂,肩膀,眼看鮮紅液體漸漸高漲,他無暇思考,只是將來到唇邊的話語悉數吐出。
『這和你的信念符合嗎?』背後的人似乎對環境轉變全無所覺,像設定好的唱盤,兀自播放。
『信念?這兩字是如此容易建構,但也無比脆弱。』感到惱火,掙扎著轉身,想抓住那個一副事不關己的人,想看看他此時臉上到底掛著怎樣的表情,『史邁利!』
平衡偏離支點,揮動雙手想穩住自己,窣窣拍翅聲使牠回過神,恍惚端詳爪上扣環,微鈍的喙梳過失去光澤的羽翼。
『吃飯了。』身著白衣的男人將手掌大的老鼠以長桿叉起,舉至牠跟前。
喉頭含糊作聲,牠偏頭不看散發腐敗氣息的肉塊,仔細打量男人面上代表地位的花紋。感到無趣,轉而望向沾滿汙漬的窗玻璃,縱使那鐵灰色的天空不若記憶中美麗,牠仍想再靠近一點。
藉由方才的動作,身體清楚告訴自己,離開屋椽,再次振翅的代價即是和這個世界永恆的訣別。
但現在的狀況與死物並無多大區別。
低下頭,老鼠失去生氣的雙眼中映著牠輕蔑的神色。
頸畔傳來搔癢的觸感,眨眨眼睛,牠發覺自己不停往上飛升,一呎呎遠離地表,氣流在雙翼下湧動,不需耗費氣力,牠旋轉、滑翔,繞圈,身體每絲肌肉狂野的吶喊,為本能歡呼。
流暢轉身,朝下俯衝,閉上眼享受逆勢的刺激,然而此刻的風像是在和牠做對,大幅偏離預設的軌道,向下的速度又快了幾分,平舉雙翅想穩住身體卻只是一個勁往下,失控的藍由眼中溢出,分不清是痛楚或驚恐,牠繃緊神經,聚精會神──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往上──
轟然落地,嘩啦激起半人高水花,飛揚的水珠混著雨珠降下,淋的男人滿頭滿臉,更顯狼狽,雜沓腳步聲盈耳,他沒來由地感到慌張,奮力拖著越來越重的身體向前,眼睛刺痛,視野模糊,想拂去面上水痕,手中手術刀的鋒芒在雨中舞動,他難受的閉上眼,但不停迫近的追趕聲促使男人盲目移動步伐。
前方道路越來越狹窄,他勉強在石縫間穿梭,身體被壓縮壓縮再壓縮,熱辣辣的疼,心跳響如雷鳴。一個踉蹌,跌入遼闊的空間,溼透的繃帶從手臂上滑落,散落在男人周身,不知道為什麼,他心裡明白,他無法跨越那白色的障壁。
這就是最後了。垂下頭,在雜亂的心拍數中尋找如影隨形的腳步聲──
『不敢看我嗎?』
病榻上少女微弱的聲音似細雨絲絲落下,如鐵樁深深敲進男人心頭,他不是不敢,只是害怕,害怕纖弱皮囊下是否只是一片虛空,或者更糟──是那些叫不出名姓的怪物──真是她嗎?
四周闃寂無聲,萬物盡皆屏息,注視著男人的舉動。
意識到自己得做點什麼才能打破僵局,他深吸口氣,轉過身,用力張開眼──